李 娟

从鲜得来排骨年糕店出来，走不多远，便到了繁华的十里洋场——外滩。我要在这里开启看完《繁花》之后的历史建筑行走式阅读。

如果把外滩的万国建筑比作一行旋律的话，位于最南端的白色信号塔便是一个高音符号。作为世界仅存的两座阿塔努布式建筑之一，信号塔对于外滩的意义是非凡的。自上海开埠以来，它一直屹立着，为航行中的人指明时间、方位与气象信息，从一根木杆到一座坚固的钢筋塔，后来扩建了裙房。90年代初期，又被整体向浦江方向移了二十米。抬起头来仰视信号塔，感觉它就像一位饱经沧桑又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向你讲述着百年外滩的历史故事……

信号塔的马路斜对面，是外滩1号——被称为“百万美金天际线起点”的亚细亚大楼。它是一座“回”字型写字楼，当年是亚细亚火油公司的办公楼。如今，被上海久事国际艺术中心租用，以艺术的形式来探索外滩历史建筑保护利用与文化建设相结合的新路径。

当我走进一楼的东一美术馆时，惊喜地发现，三楼有金宇澄老师的绘画展。静静地走在展厅里，心绪却波翻浪涌：写出获得茅盾文学奖作品的大作家，居然也是一位大画家。那天马行空的想象，那奇妙独特的视角，那戏剧色彩的构思，那无处不在的隐喻，处处令人惊叹。更称奇的是，金老师开始画画时，只是为了给《繁花》配插图。谁曾想，一画不可收拾，出道即是巅峰。“左手画画，右手写作”，金宇澄老师把这两项都做到了极致。写《繁花》、画《繁花》，我在金宇澄老师的画展中，看到了另一种繁华。

建筑本身又何尝不是巨型画展？在外滩1号，我第一次认识了古希腊爱奥尼立柱，第一次注意到立柱顶头的涡卷是如此优美。而外滩2号，目前已是外滩华尔道夫酒店，同样有着壮观的爱奥尼立柱。驻足欣赏这低调的奢华，仿佛看到了英国大班们正坐在世界上最长的吧台前端起威士忌，眺望浦江风光。

原为公和洋行的外滩3号，是外滩建筑群中不可忽视的存在。外滩现存的23幢临江历史建筑中，就有9幢是他们的作品。值得一提的是，公和洋行有个叫威尔逊的建筑师。除了外滩3号之外，他还完成了外滩天际线上最壮观的12号原汇丰银行，现浦发银行、13号海关大楼、20号原沙逊大厦，现和平饭店等建筑。当年来到上海滩时，威尔逊才32岁，雄心勃勃。多年后，壮志已酬的他在外滩12号落成典礼上，笑称自己是“一个管弦乐团的指挥家”，指挥着包括工程师、艺术家和雕塑家的团队来完成这个伟大复杂的建筑。幸哉外滩，有如此杰出的“指挥家”。

外滩6号，是近代中国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所在地。晚清洋务大臣盛宣怀是这家银行的创办者。外滩9号的招商局小楼，也是他创立的官办企业。历史上，祖籍常州的盛宣怀曾创造了11项“中国第一”，且热心公益。走过这两幢建筑，常州人又如何能不骄傲？

在这些万国建筑奏响的洋乐曲中，只有23号中国银行带有浓郁的中国风。这座中西合璧的银行是由威尔逊和中国建筑师陆谦受共同完成，也是唯一一座华人参与设计的临江大楼。蓝色琉璃瓦和中国传统四角攒的尖顶，斗拱装饰的檐口，钱币型镂空的窗框，“中”字型镂空石雕的窗户、“节节高”民族花饰的隔栅……这些中式符号和元素，使得大楼极具中国民族风格。

外滩27号，是此次行走式阅读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一方面是因为《繁花》的缘故，另一方面也因为外滩大部分建筑都只可外观，无法入内细致欣赏，27号则不同。目前的27号，是罗斯福总统家族旗下的公馆，成了高档餐饮及酒吧所在地。进入公馆，使用黄铜机械指针显示楼层的古董电梯把我带到了八楼。需步行至九楼的观景平台，也是高档酒吧，要到下午才开放。于是，在一至八楼兜兜转转，边参观边寻找合适的就餐地点。存慤堂、福玺荟、小龙翻大江……均昂贵且不适合单人。最终还是在27号楼的侧面，找到了寄畅兴，又来了份宝总汪小组专属。但说实话，味道与品相都不如鲜得来。

原为英领馆的外滩33号，坐落在古木参天的绿地之后，环境十分幽雅。围绕着这片绿地，这里现已成了外滩源广场。随意地走走看看，居然赶上了观夏新店在此地开张。国内每一家观夏，都喜欢与古建筑相融。来外滩开新店，是观夏又一次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与重叠，令我满怀欣喜地携香穿街。

站在外白渡桥上放眼望去，浦东三件套尽收眼底。而外滩的一幢幢建筑，沿着黄浦江岸蜿蜒伸展，鳞次栉比，宛若凝固的音符。浦江不响，自顾流淌，似在聆听，似在回想。此时，海关大楼百年钟声响起，《东方红》在天地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