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灯光的地方，在没有安排的前提下，在可能还有安全隐患的情况下，提出要去看黄河，“看不见什么的”“没什么好看的，现在是黄河的枯水期”“你没有去过北京啊”，一车的反对声，谁都不能明白，我曾经在星空下走过月光里的黄河故道，也曾经在匆匆的火车上听到过黄河的声音，只是心思不在黄河，黄河的印象还停留在“黄河之水天上来”和“风在吼，马在嘶，黄河在咆哮”里，它在诗里，它在歌里，不在我的情感血脉里，这次的济南之行，在听导游说济河的来历时忽然跳出了黄河，同时也跳出了去看黄河的怪想，这是我先

前所没想过的，且这个念头一跳出之后那种执著远胜过其他，愿意花很多的钱去打的，甚至不怕遇到什么危险，不是他人提醒或笑说，我也没想到“不到黄河心不死”这个无数人能说但不一定践行的真理，与此相关联的当然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对于后者许多人还有我都能解释：黄河水泥沙多啊，自然洗不清什么，而就是这不到黄河心不死，一直不知其意，为何一到黄河心就死呢?

    我的执著与其说感动了一个从未谋面而今是同志的朋友，他是高工，搞化工涂料的，他叫毕胜，我怀疑他是毕的后代，也许改了行，搞印刷的后代改成了搞涂料的了，他与他的济南朋友一起帮我圆了这个心愿。

    在宽阔的马路上奔跑了二十分钟，泺口渡口到了，这路上我认识了一个字“泺”，这泺字不是因水而乐吗?古人真是智慧，造成了这样一个字，恰到好处地给与黄河有约的人以如此的

启迪和真谛，我是快乐的，即使是现在，我在莫名中惊思黄河，在奇遇中得见黄河，在无意中找到快乐之由(因水而乐而有泺)，这就注定黄河不会没有水的，只人还有人是快乐了。

    果然，泺口渡的黄河，虽没有奔涌之急势，倒也用得上河水汤汤这个词，定下心来看灯光下黄河水，倒也看得出许多的沙，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荡漾，浮桥一有大卡车轰隆隆的经过，它便以承受的方式接受，用一层一层波浪推开那沉重的负担，走在浮桥的人行道上我很努力地想看清它的面目，不知是心中的黄河浩渺呢还是它不想把它疲惫示之与我，它藏头缩尾只把它只耀人的灵动展示给我，它很努力地笑着，因为我看到了波上的红晕，我不想说那是灯光的反射，宁可它是黄河的脸色，它还努力地展示着它的活力和威力，明显当我朝着北面尽量看月光下的黄河水面时，我看到两条白红了，经同去的朋友证实那是两道泛起的浪花，浪头不高，白线也不很长，但那确实是黄河千年的浪淘在延伸，它不再能咆哮了，它不再能奔流了，但它还有努力向我昭示它的活力，它不想就这么被人忘了，它想告诉我他能饭，尚可用，一个威风八面力扫千钧的名士廉颇啊!我惊视它，他也盯着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们在寻找古代文明文化，在我们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时候，在我们仰慕趵突泉公园里那个女词人李清照的时候，在我们景仰一代圣人孔老夫子的博大精神时候，独独我们忘了养育我们深远文化的母亲河，我们把它忘了，可她还在努力地展着她的笑颜，不过它不想见所有的人，一如为儿女用尽了心思智慧即将走入天国的母亲一样，她把祝福送给了每一个孩子，而只盼见到那个她最想见的孩子，也许这个孩子不最好只是她最放心不下啊。

    见到黄河的那一刻我没有掬起一把黄河水的冲动，不是因为它的浑浊，也不是因为这里危险，是什么现在回望才瞿然顿悟：我怜它爱它，一如见着一个风烛残年的母亲，不忍心说她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

    黄河老了。

（赵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