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佰明

赵朴初是九届全国政协副主席、生前担任过民进中央名誉主席、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杰出的爱国宗教领袖、慈善家，又是著名的作家、诗人和书法家；姜椿芳，常州人，是中共党的高级干部，著名的革命活动家、翻译家、出版家，中国现代大百科全书之父。两人均享誉海内外。今年四月中旬，在纪念中共中央发布“五一口号”60周年这个特殊的日子，在春天的北京，笔者专程采访了姜椿芳的女儿姜廷和女婿纪恒俊，他俩是笔者多年亦师亦友的至交，深情而真实地回忆了赵朴初与姜椿芳五十余年的深厚友谊。

抗日战争初期，从事慈善事业和佛教研究的赵朴初先生一次到上海难民所开展工作，认识了在上海从事地下党文化工作的姜椿芳，从此他们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和战友。1937年上海“8·13”抗战后，赵朴初积极进行抗日救亡宣传活动，组织妇女支前，动员和掩护300多名青壮年奔赴前线。当时赵朴初担任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理事、慈联救济战区难民委员会常委兼收容股主任，千方百计救济和安置难民。上海沦陷后，他与中共地下党合作，冒着生命危险并克服重重困难，把经过培训的千余名中青年难民送往皖南新四军总部，送往苏南、苏北参加抗战。他有句名言：上马杀敌，下马念佛！

为了革命需要和安全，他经常帮助中共地下党在一些寺庙举行秘密会议。姜椿芳是当时上海地下党文学、戏剧、新文字三个支部在内的文化总支部书记，后又任党的文委书记，是上海革命文化运动的秘密领导者之一，参加此类会议自然较多，与赵朴初接触更多。许多年以后，姜椿芳对家人说：“那时在上海，地下党经常在赵朴初的帮助下到寺庙开会，所以现在闭上眼都能走到一些寺庙哪个角落。”赵朴初也曾多次对姜椿芳的女婚纪恒俊说：“你岳父在上海，看上去文质彬彬，话不多，但因懂俄文和肚子里东西多，讲世界反法西斯形势和革命理论数他最好，搞文化工作很在行。”

解放初，赵朴初负责华东生产救灾工作，姜椿芳受命组建上海俄文专科学校（简称“上俄”，现上海外国语大学的前生）。此后，他们都从上海调到北京工作，赵朴初依佛缘行事，从事宗教工作，姜椿芳到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主持工作。他们虽不在一个部门工作并从事不同职业，却心地坦荡，经常往来且无话不说。

“文革”中，赵朴初被扣上有严重问题的帽子在家接受审查，姜椿芳被莫须有的罪名关进北京秦城监狱近七年。在1975年4月19日，在周恩来、邓小平的关怀下，姜椿芳终于出狱，赵朴初赶往姜椿芳家看望，二老潸然泪下，紧紧拥抱……那时的姜椿芳家，在原抄家带走的许多珍贵字画中只有一部分被退还，且损坏严重，即使这一部分里其中四幅还得被有关部门强行收买，里面就有赵朴初送给姜椿芳的清代“十八罗汉图”，理由是宣传迷信，每幅收买价格为二角，并强迫姜椿芳签字，他拒绝签字，更没要那八角钱，后那四幅字画均不知去向。赵朴初得知这一情况后不胜惋惜。

1976年1月18日，周总理病逝，天安门广场上人们怀念总理、痛骂“四人帮”的诗词如浩瀚海洋，其中不少模仿赵朴初的诗词风格，有的干脆把作者的名字写为赵朴初。那段时间，姜椿芳的女婿纪恒俊一有空便去天安门广场，不敢用笔抄录那些诗词，只能用脑子记，然后到赵朴初家讲给赵朴初和他的夫人陈邦织听。在追查“天安门事件”及“政治谣言”的会上，赵朴初平时慈眉善目的菩萨相变成了怒目金刚样。当时有关部门还分别找赵朴初夫妇谈话，气氛十分紧张，好象要把他们夫妇抓起来。姜椿芳在这种乌云压城的形势下，也无所畏惧，经常与赵朴初见面，交谈当时的形势，忧患意识积于心中。给姜椿芳女婿纪恒俊印象最深的是，赵朴初让在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当过局长的姜椿芳在诸多马列经典著作中查找有没有“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论述，姜椿芳只能摇摇头苦笑应之，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二者对那种极“左”的东西何其反感。赵朴初热爱北京，“四五”运动后，他对北京人民爱憎分明的立场很是赞赏，并题诗：“隧人取火非常业，世界从兹事事新。五十万年过一瞬，还看今日北京人。”并将这首诗书写赠给姜椿芳的女儿姜廷和女婚纪恒俊。

1976年的金秋，打倒“四人帮”后，百废待兴，赵朴初日理万机，全身心投入到佛教事业中，协助党和政府贯彻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姜椿芳积多年大愿、构想，拼了老命、夜以继日地从事编辑中国大百科全书的伟大工程。宗教与大百科全书相映成辉，二老相互鼓励，相互支持，均功德圆满。姜椿芳于1987年12月7日病逝，赵朴初亲自为老友书写挽联：“魔氛谷里，捷报遥闻，最难忘万暗孤灯时代传身手；文化园中，灵苗广种，不独是百科全书事业奠基人。”楚图南为弟子题字：“效忠革命，钻研马列主义；弘扬文化，倡办百科全书。”赵朴初1996年10月自己写下遗言：“生固欣然，死亦无憾。”

(作者系民进机关综合支部委员、常州市地方税务局稽查局会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