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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挖藕人
发布日期:2018-06-13  来源:民进  浏览次数:  字号:〖

我二妹家在乡芙蓉柳荡村,古时是个长满菱藕,栽遍杨柳的“水美乡村”如今这里依然长着藕,是位外地老板租赁村民的承包田种植的,纵横连片足有200余亩,我妹家就在这方荷藕的边上。

农历小寒的晚上,我来到二妹家,家中让出了二楼朝南的房间让我住。当晚,天冷至零下4度,西风夹着雨雪,打得钢窗“啪啪”作响,我拉上厚的窗帘,仍感到寒气从窗隙缝中直往里钻。晚上冻得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我便忙着起床了,上下套了三件羊毛衫内衣裤,外加一件羽绒大衣,感觉仍像没穿衣裳一般。

我搓搓手,拉开窗帘,只见漫天雪花飘舞,门前菜地上积雪有二寸厚。再看田中的荷梗,早没了夏时中通外直,碧叶田田的神气,一支支在风雪的摧残下,枯黄干瘪折断了腰;支离破碎的残叶,被冻在半尺水深的田面上动弹不得。

蓦然,我发现离我百公尺远处的田有一个黄色的东西在我揉了揉腥松的眼,定睛一瞧,不由大吃一惊;哪是一个人,一个跌在藕泥淖里的人,整个身子仅露出一个头和半个肩膀,好像在挣扎。奇怪的是,他右胳膊肘却又不时象海洋中的鲸鱼喷出一股股水来。

“咚咚”地慌忙跑下楼,我妹见状,忙问我有啥急事我讲了原委,她打开大门和我一起往外看,叹了口气对我说:“那是种老板请的外地民工在挖,这样冷的天,简直不要命了。”一早破冰下田挖,就是挖金子,我看也未必有几人愿意。”我脑子里充塞着不解和疑问,究竟是什么魔让这位挖人奋不顾身地这么地干,我去弄个明白。

我穿上雨鞋,撑上伞,踏在满是衰草和积雪的小路上踉跄地走了过去。我的声响惊动了挖人,他猛地抬起头,冲着我大喊:路上有电线,小心触电!”我闻声细看,果然,一条电线被雪埋在路中间,不远处放着一只裸露的三箱开关,电线连接着挖人右胳膊肘下夹着的水枪。我小心翼翼地避开电线,绕过开关,来到挖人身旁。

这是一位看上去约五十出头的老汉,身材矮小,背呈驼样,头戴一顶没有帽沿的线帽,身穿黄褐色连衣雨裤,整个全埋在泥水里,脸上和帽上泥水斑驳,要不是一双眼睛上下眨动,整个似一个出土的兵马俑。

我们俩相视一笑,便交谈开了。挖人姓季,说是历史上“三让王位,挂剑徐墓” 的著名诚信政治家季札的后裔。老家在安徽巢湖,那里也是个荷乡,从事挖这行已有十多年了。我问他冷不冷,他伸出冻得象胡萝卜般的手指说:“冷,怎么不冷”我又问他:“既然冷,你为啥这么早就来此”挖人直言道:“按合同办事嘛!”“合同?”我惊讶从一位年过半百的人口中说出的经济术语。挖人见我有疑问,解释道:“今年开春,种老板就和我签订了劳务合同,并付3000元定金,约定在荷成熟的季节里,随喊随到。种老板也和城里的菜场订下了供货合同,谁违约,谁赔钱。这样的风雪天,菜场上绿叶蔬菜供不应求,缺口就我们荷充。菜场和老板约定每天供应三吨鲜,上午十点前供3000斤,下午四点前再供3000斤。耽误了,城里人吃菜就要闹荒了。为了保供应,我早晨5点就来田里挖了。

风越吹越大,雪也越飘越大。天气预报说:今天雪量将达中到暴。这些,对于眼前的季姓挖人来说,好像他压根儿就没有考虑。他一边和我说着话,一只左脚却不停地在泥里慢慢踩。突然,他停住了,左手顺着枯萎的荷梗慢慢伸入水中,身子也倾斜下去,左边脸几乎贴着水面,右胳膊夹着冲水龙头拼命往泥里冲。不一会,一根长有8节,如姑娘般手臂大小的荷被完好无损地挖了起来。他不无自豪地对我说:“今年的收成好,像这样的不裂、不断,里面不进水,买菜人最喜欢”说完,又用两手在节处来来回捋了一捋,将沾在上面的污泥洗得干干净净,然后轻轻地放回水中。我仔细一看,被他挖过的田上面,白花花漂着一层层荷,大多是完美无缺,白嫩可爱。

短短半小时的采访,让我感触良多,我觉得季姓人真的是拼着命在挖其用心、用力胜过挖金子。他是不辱祖辈的诚信、履行现代的合约,处世考虑的是良知,尽管他个子矮小,身背佝偻,此时,他的形象在我的心中猛然像山一样巍峨,像青松一样挺拔。(陈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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