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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义行五章
发布日期:2016-07-05  来源:民进  浏览次数:  字号:〖
20165月,时值初夏,笔者随团赴遵义干部学院学习,顺参观红军长征及抗战时期的若干景点,所行所遇,感触良多,遂成五章,以志留念。
遵义会议会址
当年的作战指挥室、卧室等都还按原样陈设着,里面光线暗弱,静悄悄的,只有游人在走廊里叽叽喳喳,更多的是拿起手机专注地拍照,闪光不断,同时咔嚓声不绝。
那年,那个载入史册的会议是在二楼开的,因年代久了,楼板受损,现在文物管理部门已经不让游客上去参观了。但现在我依稀还可听见从那间房子里传来的针锋相对的争吵声,激烈的争吵,如凌厉的山风在呼啸,如湍急的乌江水在咆哮。
一群决定中国革命兴亡的男人从江西一直走到了这里,一路上损失太大了,许多人越走越迷茫,越走越愤怒,因为仗打得实在太窝囊,牺牲之巨,惨不忍睹,同志们怨声四起骂声四起。
这支队伍是到了需要一个熟悉中国革命的人来带领的时候了。
那天开会时,毛泽东一定在不断地吸着烟,也许当他作长篇发言时都夹着烟。他需要以烟来理清思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从烟雾中射出的子弹,射向僵化的教条主义,射向不顾客观情况的瞎指挥,还射向领导层中的个人主义、不民主作风……
敌人在遵义城外集结,战斗随时都可能发生。然而,在这个小房子里发生的战争也许更加激烈,正报告、副报告、反报告、个人发言……犹如大炮机枪一样地在猛烈开火,虽未见流血,但一样的刀光剑影动人心魄……
会议室的每个窗口都在冒烟,那也许不单单是毛泽东等人抽烟的缘故,而是另一种思想战场上的硝烟在弥漫飞扬。
不解决路线问题,不明确前进的方向,不克服教条主义,不推出正确的人来领导,一切的行动都岌岌可危。
会议开了三天,或者说是吵了三天,结束了。从此,毛泽东从一个跟班人员的角色走到了这支队伍的前列。他那高大的身躯,让大家的心里渐渐感到踏实。
我注意到,在这所房子的左边有一棵已高出屋顶的古树刺槐,树身上挂着小牌子,标明树龄已有百年。这棵树见证了当年发生的一切,它一定还留存着80年前的记忆,它现在依然青枝绿叶阴翳匝地,这是在向世人所进行的另一种无声的诉说么?
 
娄山关
好险,彭德怀的部队只比敌人早5分钟抢占了娄山关制高点。战斗随即打响,而此时是1935226日上午9整。冬天刚刚过去,但山里的风依然很冷,如刀子一样割着每个人的脸。
战斗打得很惨烈,子弹在山谷中飞溅,如急雨似冰雹,将整个山头打得百孔千疮。有时敌我近搏,每一处险要地双方都要进行反复拉锯争夺。
如果说遵义城内召开的是与中国革命生死攸关的会议的话,那么娄山关一战则是关乎红军荣辱得失的一场生死战。
山连着山,那是红军战士不倒的身躯;残阳如血,那就是战士们的鲜血洇染而成;长空雁叫,大雁带回了又一个春天的消息……
在娄山关上,彭德怀站成了一座敌人无法逾越的高峰。
在中国革命的紧急关头,如果说毛泽东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的话,那么彭德怀则是亲临一线指挥千军万马决战疆场的大将军,现在的娄山关战斗是这样,后来的百团大战、朝鲜战争皆是如此。
彭德怀的意志如铁一般坚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使敌人胆寒,斩将夺关的气概又让红军如虎添翼。“唯我彭大将军”,这是毛泽东发自内心的赞叹。
战后,毛泽东也登上了此关。此时,他成了一位豪情满怀的诗人。那是黄昏时分,雁阵与落日引发了他的诗兴。山峦如聚,松涛如怒,落日熔金,而阵阵雁鸣又恰似他此时激动的心情。他一定是望着脚下匍匐的群山而大声吟出“西风烈”的。此时,众山为之洗耳听,那千万棵松树也在风中起舞相应……
今天,当我站在娄山关上,当年的壕堑依然,此时,看不到卧伏在地的红军战士,有的,只是一队队的游人在小心翼翼地向上攀援,拍照或者自拍,咔嚓声是那样的细碎与清脆,远没有当年的枪炮声的激烈与悲壮。
 
苟坝
这是一处三面环山的小村子,背后的山还像当年一样雄壮地拱卫着这里的一切,而那个提着马灯在黑夜里忧心忡忡行走的人已经远去了。他后来带着队伍去了遥远的陕北,去了迎来胜利曙光的西柏坡,最后率领他的团队登上了神圣的天安门城楼……
就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房子里,那一年的那个夜晚,毛泽东双眉紧锁心事重重。在红军要不要攻打打鼓新场一事上,他与其他领导人的意见发生了严重冲突。其他人都同意打这一仗,只有毛泽东在经过缜密分析后作出自己铁一般的判断:不能打!但是,如果按党内少数服众多数的组织原则,他又不得不服从集体的决定。毛泽东就是毛泽东,他认为是正确的决断就不会放弃。在集体表决后,毛泽东湖南人的梗劲儿上来了,他声明:“你们如果坚持进攻打鼓新场,我这前敌司令部政委不干了!”
这都是一群有个性的人,没料到会议同意以表决的方式通过了毛泽东的辞职。
但革命不是争强赌气,事实是要通过讲道理才能让大家信服的。毛泽东也意识到,自己哪怕就是辞职,对红军命运对革命前途也是无济于事。只有将险恶的形势向大家讲透一点,将危险性分析得更具体一点,也许才能让大家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1935年的那个3月之夜,山风很大,山里的温度非常低。毛泽东独自坐在门前的碾盘上吸了一阵烟,那红红的烟头在黑夜里一眨一眨的,如天边孤独的星。
“不行,虽千万人吾往矣!”毛泽东当时一定这样想。他掐来了烟头,转身回房提了盏马灯,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山间高低不平的小路去找周恩来。分析敌我态势,陈述利害得失,指明正确选择,周恩来终于接受了毛泽东的意见,最终,大家都被说服了。
红军又避免了一场可能遇到的灭顶之灾。
80多年过去了,苟坝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山分外的青,水流得更欢畅了。多少年来,毛泽东那据理力争的坚持精神感染了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正是这种坚忍不拔的斗志,中国革命最终才峰回路转,迎来了胜利的晨光……
苟坝应该是中国革命的一根末稍神经,就是到了今天,一触碰到它,依然会让人全身一颤……
 
湄潭·浙大西迁之地
一所钱塘江畔的高等学府却与这片古称夜郎之国的山沟沟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是特殊时代的非常之事。
在湄潭文庙,当年浙大办公之地,竺可桢工作与生活的身影宛然在目。他是那样的清癯瘦拔,但他的骨子里却有一股不屈的傲气。日寇可以夺去我们的家园,但绝灭不了我们求知报国之志。在竺可桢的率领下,一支由教授与青年学子组成的知识分子大军开始了漫漫西征。书籍靠人挑马驮,仪器靠车拉船运,他们在艰难行进,更是在不屈地上下求索,他们相信,偌大的中国,一定会找到一处安放书桌的地方。
湄潭,一个有水有山的宝地,更为可贵的是,这里的人好,老百姓宁可自己无处安身,也要腾出自家的房子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居住。(其实,这就是一种同仇敌忾!)在浙大西迁湄潭旧址里有这样一张照片,当年的浙大教授(有的是他们的后人)后来重返这片土地,他们不禁对着眼前的这座文庙齐刷刷下跪磕头……看到照片上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脸庄重的青年人,我忍不住泪花闪闪。他们铭记的是那峥嵘岁月,他们感谢的是那山那水那人,他们忆念的是曾经的苦难辉煌!
当中原板荡的时候,这里也并非纯是宁静的读书之所。学生们边学习边操练,操练者,国家需要,随时上前线杀敌也;学习者,驱逐日寇之后以备建设国家之用也。教授们更是夜以继日地工作,他们将一腔国仇家恨都化作对科技的钻研热情。他们的研究囊括万象,有人研究天文气象,有人探索原子构成,也有人分析当地的土壤和水质适合种什么茶植什么稻。前两者自不必说,其功赫赫举世皆知。就拿后面的研究来说,今天的湄潭翠芽已名扬天下,当地人感激地说这与当年浙大教授们的贡献是分不开的。
湄潭,藏在深山之中的一片红色的土地,它以自己的坚硬与顽强,支撑起了炎黄子孙教育救国科技报国的宏大梦想!
 
息烽集中营
工作人员说,息烽县名是明末崇祯皇帝赐的。那时候西南一带很不安宁,硝烟四起,崇祯帝于是给这个地方取个息烽的名字,希望这一地区动乱的烽火得以永远平息。
蒋介石很迷信,他选定这个地方来关押革命志士,也就是想借助这个吉祥的地名儿来压一压反抗者心中的烽火。
历史已经证明,崇祯帝的美好梦想成了一场空,蒋家王朝希望革命者偃旗息鼓的单相思也成了泡影。
此处对外的名称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息烽行辕,乍一看,不明真相的人以为这可能是国军干部办公或者休息疗养的地方。
其实,这是座人间地狱。
在深深凹下去的猫洞里,(以前,当地人称老虎为大猫,猫洞就是老虎的洞穴。)积水很深,特务们将审讯后仍不动摇的革命者扔进齐腰深的水里进行折磨。要知道,这一带是石灰岩,山上的积水中含有一些矿物质,具有一定的腐蚀性,时间不长,革命者腰下的肌肉便腐烂脱落。
还有一种折磨是罚站。在院子里的小广场上,现在还有一个站笼,黑乎乎的立在那儿十人疹人。工作人员说,特务们将打伤打残的革命者拖到站笼里罚站,在烈日下,受害者不久即被站毙。以前我读《老残游记》,书中提到济南府的一个玉大人最好用站笼来折磨人,很多无辜良善就是被这样害死的。现在,我面前的这具站笼也许就是清末的翻版吧。你可以将革命者从肉体上消灭,但他们的精神却如火种,一下子便成燎原之势。
反动派不仅关押革命志士,对文化人士也毫不手软。有一处牢房当年就是关禁马寅初先生的。工作人员打开牢门让我们钻进去感受一下。我弓着腰仄着身勉强挤了进来,里面阴森昏暗。更要命的是,牢房高度大约只有1.5,人根本直不起身来,只能坐着或者躺着,当然,反动派最希望看到的是你趴着,肉体与精神上都匍匐着蜷缩着……在工作人员关上牢门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一种恐惧感,我顿时体会到什么叫暗无天日!
暴力不能平息一切,所有的集中营都是贴在统治者腐败肌体上的狗皮膏药,它医治不了昏聩的独裁者发霉变质的内心。只有让人民自由,请人民做主,才是真正的活血化瘀之法。

   周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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